「夾紵胎」是漆工藝中的一種製胎方法。後世多對夾紵胎漆器有專門解釋,但從出土的戰國和西漢墓葬中得知,這一稱謂的含義及對應的形制卻並非全部如此。故此,本文就先秦時期夾紵胎漆器出土概況、楚簡中涉及夾紵胎漆器的各種稱謂及其與器物材質的對應關係等問題略加考述,以求正於諸位方家。
所謂「夾紵胎」,即漆工藝中的一種製胎方法,亦稱「脫胎」。最權威的解釋為:「脫胎是利用漆的黏性以及麻布的張力,使其層層黏合重疊而成的胎骨,實為布胎」。脫胎技法「通常運用陰脫和陽脫二法,陽脫法為最早創始之方法,先塑泥塑或圓雕實體,然後裱糊其外,候乾固後脫出原型」。
在古文字學中,所謂「夾紵」有其明確的含義。《說文•糸部》:「紵,檾屬。細者為絟,粗者為紵」。段玉裁改為:「細者為絟,布白而細曰紵」。其實「檾」同「檾」,檾麻是一種高的一年生草本檾麻屬植物,莖長而直,莖皮產生一種長而強韌的纖維,可用來製麻繩、麻袋。段又注:「檾者,枲屬也。」「枲」,即「枲麻」,麻類植物的纖維。《周禮•天官•典枲》:「典枲,掌布緦縷紵之麻草之物主」。鄭玄注:「白而細疏曰紵」。
「夾」本義甲骨文字形,像左右二人從兩邊輔助中間一人。《儀禮•既夕禮》鄭注「在左右曰夾」。《說文》徐鍇注:引申為凡物在左右之稱。對照夾紵胎的做法:先用木頭或泥土製成器型,作為內模,然後用多層麻布或繒帛附於內模上,逐層塗上漆,經過反復打磨光亮後再上面漆,乾固以後,去掉內模,便形成了漆器的胎。由於麻布夾在漆灰中間,人們便稱其為「夾紵胎」。
在現知的出土漆器中,最早出現自名「俠紵」器銘者,見於東漢早期墓葬。如朝鮮樂浪王盱墓出土的麻布胎漆耳杯,其銘文中有「建武廿八年,蜀郡西工,造乘輿俠紵量二升二合羔棓」的記載。此外,王盱墓出土的三足漆盤,盤底朱書「俠紵行三丸」的銘文。「俠」通「夾」,《說文•羽部》釋「翣」字,段注:「漢人多用俠為夾」。「夾紵」正是在胎中夾貼麻布之意,與出土漆器的情況完全一致。
毋庸置疑,「夾紵胎」必須具備二個條件:第一,是胎質中必須夾「紵」;第二,胎質上必須髹漆。然而,從出土的戰國和西漢墓葬中得知,這一稱謂的「夾紵」含義及對應的形制卻並非全部如此,故有必要對其進行重新考釋。
眾所周知,春秋戰國時期是我國髹漆工藝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時期和發展時期,特別是戰國時期漆器以其外觀絢麗華美、實用輕便而明顯優於青銅器。這時期出土漆器的墓葬數千座,遍及全國各地,其中尤以湖北、湖南兩省楚墓出土的漆器最多。漆器製作總的發展趨勢由厚胎向薄胎發展,特別是到了戰國中晚期,由於鐵製工具普遍使用,薄胎漆器開始出現。漆器胎質變薄後,雖然輕巧但不結實,易開裂,為了耐用,人們常常在薄胎上,甚至於皮革胎上蘸漆液,貼上層層麻布或繒帛,再刮灰、打磨、髹飾。使之成為傳統意義上的夾紵胎漆器。紵胎漆器從它誕生那天起,就以其胎質體輕、結實耐用、很少變形、不易開裂等特點而明顯優於其他漆器,它的出現無疑是漆器製胎史上一次巨大的技術革命。
從現已發表的考古資料得知,春秋時期所見漆器大都為木胎,而夾紵胎漆器出現,大致始於戰國中期或中晚期之交。如湖北、湖南、四川、江蘇等戰國中晚期墓葬中出土了少量的夾紵胎漆器。湖北楚墓,如望山一號墓出土銅劍鞘一件,包山二號墓出土二件漆奩(圖一),江陵馬山一號墓出土漆盤一件(圖二);湖南長沙楚墓,如長沙仰天湖十四號楚墓出土漆耳杯一件,長沙左家塘三號墓出土漆耳杯殘片一件,長沙火車站南沖塘十五號墓出土漆盤一件(圖三),長沙黃土嶺魏家大堆一號墓出土漆圓奩一件和漆樽一件(圖四);四川戰國墓,新都戰國木槨墓頭廂內器胎似有夾紵胎,青川縣戰國墓M1∼M72這批漆器胎質多為木胎,也有木胎上貼麻布做法,如漆耳杯。部分漆奩為夾紵胎。成都羊子山一七二號墓出土的大方扣漆器,這件漆器是在木胎上貼編織物再塗漆的,滎經古城坪秦漢墓葬一號、二號出土漆器廿七件,僅一件為竹胎,其餘為木
胎和麻布胎;江蘇戰國墓,如揚州市邗江西湖胡場前莊戰國墓彩繪龍鳳紋漆盤一件(圖五);揚州市邗江西湖果園戰國一號墓漆盤二件、銅釦漆樽一件(圖六,以上提及出土文物詳情見表一)。
從上述墓葬中,如包山二號墓墓主人的等級為「大夫」級;望山一號墓墓主身分推測為下大夫;馬山一號墓死者的身分該是士階層中地位較高者;長沙市茅亭子一號楚墓墓主人身分應屬大夫一級;湖南常德德山四十七號楚墓,有外槨內棺構成曲尺的頭廂與邊廂,其中出土了漆盒、漆耳杯、木劍等漆木器,不僅出土了銅鼎、銅壺等禮器,還出土了陶鼎、陶壺、陶敦、陶豆等陶仿禮器,說明此墓非一般平民墓葬;四川新都戰國木槨墓屬古蜀國的蜀王墓,係開明氏的最後四代,屬開明氏九世至十一世中之一可能性較大;四川青川縣五○號墓戰國墓主人可能是執行律令的官吏。據此看來,出土夾紵胎漆器的墓葬規格都在大夫或士一級階層中地位較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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