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南宋統治者來說,掌握青瓷燒造絕技的窯工是不可多得的財富,內窯停燒後,窯工自然會在他處繼續盡其所能,而他們重新點燃爐火的窯場,就是《垣齋筆衡》、《負暄雜錄》中所稱的續窯。探索續窯與認知內窯的過程一樣,並不是一帆風順,而是荊棘塞途,充滿艱辛的。一九九六年夏,因暴雨沖刷,杭州鳳凰山上一處燒製黑胎乳濁釉青瓷的窯址,出現在人們的眼前,業餘文物愛好者先聲奪人地將之稱為「修內司官窯」。經反覆觀察和審慎思考,我認為這處暴露於地表的窯址,正是元人孔齊《靜齋至正直記》裡所載,「絕類古官窯」的哥哥洞窯。後來,考古人員對這處窯址進行了全面發掘,在南宋地層中發現了許多黑胎乳濁釉青瓷殘片和窯具,發掘者因而認為此地的南宋窯業遺存為「修內司官窯」。據我考證,這處南宋窯場的年代應晚於內窯,它是在內窯廢棄後,由臨安府所設立和管轄、生產,受修內司監督的續窯。
《垣齋筆衡》和《負暄雜錄》在述及內窯時皆認為,續窯比不上內窯。續窯窯址出土的殘瓷和窯具,印證了南宋人的說法。續窯青瓷在製作技術上雖然繼承了內窯的傳統,然成型、修坯、施釉等工藝均較粗疏,遠不及「澄泥為範,極其精製」的內窯青瓷,器物種類也比內窯少得多,每類器物的造型相對上也較為單一,內窯使用過,類似汝窯的「芝麻花細小掙釘」,被較粗的支釘取代,凡此種種,說明了朝廷對續窯的重視程度低於昔日的內窯,另一方面亦顯示出內窯的頂級製瓷技術,在新舊交替的傳承過程中已有所失漏。
要全面認識續窯的繁難之處在於,第一,續窯窯址出土的「庚子年」銘文蕩箍顯示,續窯從淳熙七年(1180)就開始受到朝廷的重視,那麼在此之前十多年續窯的生產狀況和規模究竟如何?第二,因續窯的燒造規模不大,故導致續窯生產中輟的原因,絕不會是原料和燃料的短缺,那麼,莫非和火災或預防火災等因素有關?最後,元代哥哥洞窯的廢棄物與續窯的殘瓷堆積在同一地點,我們該怎樣區分出續窯的乳濁釉青瓷,和哥哥洞窯「絕類古官窯」的青瓷?要解決這些問題,不僅需要時間,還要借助於科學測定等非傳統的研究手段才行。
烏泥窯
南宋人趙彥衛《雲麓漫鈔》的記載顯示,續窯與郊壇下官窯之間的歷史並不是直接相連的,二者之間存在一個中間環節。由於官府絕不會閒養窯匠,所以續窯因故停燒後,掌握核心製瓷技術者,便會根據需要易地設窯而續燃窯火。南宋除了都城一帶的官窯專燒黑胎乳濁釉青瓷,龍泉官窯亦出產同類青瓷。南宋龍泉窯的中心產地在大窯,儘管那裡承燒宮廷用瓷的窯場屬於廣義的龍泉官窯,但是,清人所謂的「龍泉官窯」,主要是指龍泉生產黑胎乳濁釉青瓷的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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