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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窯業的巨擘—龍泉官窯

文∣牟寶蕾 圖/攝影∣牟寶蕾

龍泉窯在北宋晚期越窯衰落時迅速興起並形成規模,南宋至元代的生產達到鼎盛,明中期以後則漸衰。在這漫長的發展過程中,龍泉窯中數量最多的是民窯,也有以生產商品瓷為主並搭燒宮廷用瓷的窯場,還有主要燒造宮廷用瓷的窯場,其中燒製宮廷用瓷的窯場亦被稱為「龍泉官窯」,這是龍泉窯大概念中的小概念,也是龍泉窯研究中的一個重要問題。
研究「龍泉官窯」,首先要從官窯的屬性談起。「官窯」之名,目前所見最早的實物銘文是唐宋時期城牆磚上的「官窯」、「潤州官窯」等,文獻記載最早見於南宋人葉寘《垣齋筆衡》和顧文薦《負暄雜錄》。這兩本書被元人陶宗儀分別輯入《輟耕錄》和《說郛》。《垣齋筆衡》云:「本朝以定州白磁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窯器,故河北、唐、鄧、耀州悉有之,汝窯為魁。江南則處州龍泉縣窯,質頗粗厚。政和間,京師自置窯燒造,名曰官窯。中興渡江,有邵成章提舉後苑,號邵局,襲故京遺制置窯,於修內司造青器,名內窯。澄泥為範,極其精製,油色瑩徹,為世所珍。後郊壇下別立新窯,比舊窯大不侔矣。餘如烏泥窯、餘杭窯、續窯,皆非官窯比。若謂舊越窯,不復見矣」。《負暄雜錄》所載與此大致相同,只是將「政和間」記為「宣政間」,將「故京」記為「徽宗」,將「郊壇下」記為「郊下」,並說「郊下」別立的新窯,「亦曰官窯」,另又將「餘杭窯」記為「餘姚窯」。二書雖為同時代,內容的差異卻顯示其傳抄的版本並不相同,然都明確了「官窯」的名稱在當時已經流行,這是研究官窯的重要資料。
從表面上看,《垣齋筆衡》和《負暄雜錄》所說的官窯,是專門為皇家燒造宮廷用瓷的窯場,類似於明清的御窯。然而,宋代官窯的實際情況卻要複雜得多,有學者曾對宋代官窯的生產關係進行了總結,概括為宮廷置場、內府制樣、民匠造器、兵士供役四點。之後,有人將官窯分為「中央政府開設的官窯」和「地方政府開設的官窯」兩種;後又有人在此基礎上補充了一種「承辦工程的臨時官窯」;但這些觀點皆不夠全面。事實上,官窯在宋代已是一個寬泛的概念,凡與朝廷或地方官府有關的窯場,皆以「官窯」稱之。例如:上虞窯寺前窯場,是五代吳越國生產貢瓷的重要場所之一,吳越晚期,設有「官窯三十六所」;名不見經傳的北宋宣州窯產品上印有「宣州官窯」款,顯示其生產官方用瓷的性質;江蘇鎮江晉陵羅城出土的唐宋時期的城牆磚,其上印有「官窯」、「潤州官窯」等等。這些燒造宮廷及地方官府所需之物的窯場,當時皆被稱作「官窯」,並延續到南宋時期。如宋人李綱的〈乞用瓦木蓋置營房劄子〉云:「今車駕巡幸建康,千乘萬騎,理當建置營房屯駐將士。謂宜寬商賈以招徠材植,置官窯以燒變磚瓦。下傍近州縣,以摘那工匠,選有材者專董其事,不數月久即見就緒……其餘州郡,有軍馬屯聚去處,亦可依此施行」。
顯然,宋代官窯的屬性是比較複雜的,除了朝廷專設的以燒瓷為主的瓷窯和朝廷掌燒的磚瓦窯之外,地方官府監控的燒製貢瓷和宮廷用瓷的瓷窯、服務於地方官府的陶瓷窯和磚瓦窯等,都屬於廣義的官窯,而朝廷專設的瓷窯則為狹義的官窯。故龍泉歷代燒造宮廷用瓷的窯場也可稱「龍泉官窯」,它屬於廣義的官窯。
與南宋越州餘姚縣境內(今屬浙江慈溪)的餘姚官窯和臨安(今杭州)的內窯、續窯、郊壇下官窯相比,地處浙南山區的龍泉窯擁有取之不盡的原料和燃料優勢,在生產上人為的制約因素較少,故發展為南宋時期全國最大的民用青瓷的生產基地。同時,也自然而然地成為燒造統治者所用青瓷的重要產地。
由南宋的《垣齋筆衡》等文獻不難看出,儘管北宋晚期龍泉窯的產品「質頗粗厚」,但確實已引起了統治者的矚目。當時,龍泉窯青瓷可能以土貢的形式進入宮廷。建炎三年(1129),宋高宗下令,除了金、銀、匹帛、錢、穀外,「餘悉罷貢」。然而,隨著龍泉窯製瓷工藝的改進和產品品質的提高,白胎乳濁釉青瓷則作為處州特產以特貢形式輸入了南宋宮廷。紹興的皋埠為南宋六位皇帝及后、妃、大臣的集葬地,今人將該陵區稱為宋六陵。在宋六陵遺址中出土了不少龍泉窯青瓷殘片,為龍泉大窯窯場的製品,主要是白胎乳濁釉青瓷,其中部分為施三層釉的精品,這是南宋統治者納用龍泉窯白胎乳濁釉青瓷的明證。古代各地向朝廷進貢土特產,都由郡、州、府等級別的官府負責,故龍泉大窯窯場是在處州府監控下承燒宮廷用瓷的,屬於州府一級的官窯。
清人寂園叟在論及龍泉窯青瓷時,使用了「龍泉官窯」一名,從字面上看,它是南宋龍泉生產的黑胎乳濁釉青瓷,而實際上是指燒造這類瓷器的窯場。清人多有談論官窯的《南窯筆記》中所言「骨紋龍泉官」,即「龍泉官窯」青瓷的另一種稱法。「骨紋」,即骨色(黃白色)開片紋,這類開片紋是南宋龍泉出產的黑胎乳濁釉青瓷的重要特徵;黑胎,即「鐵骨」。《景德鎮陶錄》的「仿古釉色」中有「鐵骨大觀釉」之謂,「鐵骨」指的是用紫金土做成的灰黑色胎骨,「大觀」是北宋的年號,指代北宋燒製乳濁釉青瓷的官窯,故「鐵骨大觀釉」就是黑胎乳濁青釉,它可作為南宋龍泉燒製的黑胎乳濁釉青瓷的旁證。清人所說「龍泉官窯」的那種黑胎乳濁釉青瓷,是龍泉溪口南宋窯場的主要產品,不過,這類黑胎青瓷也少量存在於燒製白胎宮廷用瓷的大窯南宋窯場,從這點上說,廣義的「龍泉官窯」理應包括溪口和大窯兩地承燒宮廷用瓷的窯場。

 
  全文請見《大觀》2023年10月號第16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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