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夜記夢
這首〈江城子〉是蘇軾最膾炙人口的作品之一,寫於宋熙寧八年(一○七五),那一年蘇軾四十歲,在密州(山東諸城)任太守。正月二十這一夜,已去世十年的妻子在窗前梳妝的景象,浮現在蘇軾的夢中。蘇軾十九歲與四川女子王弗結婚,卅歲時愛妻去世,歸葬於眉山祖塋。十年後,蘇軾記夢寫下他十年生死兩隔「不思量,自難忘」的深情,也記下他夢中「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淒然,文字簡約卻感人至深。
蘇軾夢中見到愛妻窗前梳妝的景象,或許正是他心中最難忘的美好景象吧,梳妝中的女子婉約美麗,經常是古今中外文學家、藝術家最愛的畫面。梳妝是女子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出嫁時,父母總要贈以妝奩用具;去世時,墓葬中也不忘放入鏡奩梳篦,總要今生來世都容光煥發。「婦容」為女子四德的一部分,在女性的一生中,永遠居於重要的地位。百貨公司中的化妝品販售,經常是最為熱鬧的部門,由此可以知道,愛美之於古今女子,並沒甚麼兩樣。
「梳妝」不外乎是「梳髮」和「化妝」,過去我們談了梳篦和髪筓,也舉出和「梳」和「筓」相關的古文字形,如「姬」字的甲骨文寫作「」,左邊正像一把梳子;「筓」字寫作「」,正像竹製的兩枝髮簪。由於梳子和髮筓都是具象的實物,創作一個表意字比較容易。相對來說,要造一個表達「化妝」的字形,就比較困難了,古人化妝主要是在臉上塗朱抹白,要創作一個表意字來表達敷粉塗脂這個動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顏色字在漢字中都是經過假借來的,例如借用「藍」、「綠」植物表示顏色的「藍」「綠」,借用大火的「赤」表示盛紅的顏色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