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煙壺作為中西文化交流下的產物,其形制風格見證外來產物在中國的轉化歷史,同時匯聚諸如雕刻、鑲嵌、書畫等多元技法於一身,汲取各式工藝之長,成為清代藝術進程與文化發展具體而微的縮影,並自成系統。國立故宮博物院所舉辦「士拿乎─清宮鼻煙壺的時尚風潮」展覽,正以此為主題,從而展示鼻煙壺各種不同的面相。
展名「士拿乎」,為鼻煙(snuff)的音譯,展覽介紹中稱此翻譯「或可反映當時鼻煙稀少而珍貴,僅於宮廷與王公貴族間,屬於士大夫以上階層流通」,此也間接呼應《士拿補釋》中「內自諸王大臣,外逮藩封島服,咸被賞賚。一時士大夫爭相競尚、燕會贈偪,相互饋遺」記載的盛況。是展區分為「新」、「藝」、「境」三個單元,相較過往同樣主題的展覽,更著重於鼻煙壺於清代宮廷中的創新材質、精良工藝和使用意境。
鼻煙壺的製作材質眾多,如有金、銀、銅、瓷、玻璃、銅胎琺瑯等廿種以上的各式異質媒材。其中玻璃的製造雖可上溯至春秋戰國時期,但要直至清代隨西方工藝材料與技術傳入時方得以興盛發展。根據《欽定大清會典事例》中記載,「(康熙)三十五年奉旨設立玻璃廠,隸屬於養心殿造辦處,設兼管司一人……四十九年,設玻璃廠監造二人」,作為康熙朝創始設立玻璃廠的新穎工藝與製品,其後續的轉變歷程尤為值得注視。
清代王士禎《香祖筆記》便有鼻煙的相關記載:「呂宋國所產?草,本名淡巴菰,又名金絲薰,余既詳之前卷。近京師又有製為鼻?者,云可明目,尤有辟疫之功,以玻?為缾貯之。缾之形象,種種不一……以象齒為匙,就鼻嗅之,還納於缾。皆內府製造,民間亦或仿而為之,終不及」,從這段文獻中,可知當時即有盛裝鼻煙的玻璃器皿,同時顯示製造工藝以宮廷為主,且被作為明目、辟疫之用。有學者便指出清代的玻璃製鼻煙壺具有製作時間最早、沿續時間最長、數量最多、工藝品種最為豐富等特點,可惜現已不見有康熙朝的玻璃鼻煙壺傳世。
除去不同的材質以外,鼻煙壺亦涉及諸如套料、鑲金、貼黃、掐絲、畫琺瑯等技法。展品中清雍正〈玻璃胎畫琺瑯竹節式鼻煙壺〉,是目前唯一僅見的雍正款玻璃胎畫琺瑯器,由於玻璃與琺瑯熔點極為接近的緣故,若無法精準掌握技術往往容易造成胎體毀損,因而更顯此作的珍貴。此件鼻煙壺在乳白色半透明玻璃的竹節器胎上精巧繪製翠竹綠枝,並有小蟲點綴於上,被認為可能是雍正六年(1728)《活計檔》記錄所稱的「玻璃胎節節雙喜鼻煙壺」。據研究,《活計檔》中所記錄的雍正朝鼻煙壺多意寓吉祥,因此也被稱作「吉言鼻煙壺」,雍正亦常藉此賞賜大臣。
清代中後期興盛發展的鼻煙壺內繪,是專屬於鼻煙壺的獨特技法,其藉彎曲細筆於鼻煙壺內壁反向書寫繪製,在極度有限的方寸空間中,倚賴敏銳精湛的經驗與技巧製作而成。內繪技法不僅將鼻煙壺工藝進一步往前推,也將過往罕於出現的鼻煙壺相關創作者得以見諸於留名,並形成流派,其中較為人所知曉的是京、魯、冀、粵四大流派。
展品中一件〈水晶內繪漁牧圖鼻煙壺〉,圓口、扁方腹、橢圓圈足,行書款為「乙酉長夏寫於京師,藕香書軒,周樂元」。周樂元即京派內繪代表人物,後續也影響多位鼻煙壺的內繪創作者。此作繪製牧童騎牛放風箏圖,當中牧童與牛隻的姿態生動而飽滿,在高六公分、寬二•九公分的狹小空間中,繪者尤以細膩精湛的工夫描繪出圖像,牛隻肢體粗短卻富含量體,帶有樸實的趣味感,牛背上牧童跨騎轉身自然流露的模樣,皆可從中看出展件製作之精巧。
除去前述所談及的材質以外,鼻煙壺的製作還包括玉、松石、瑪瑙、水晶、翡翠、珊瑚、象牙、琥珀、蜜蠟、竹、木、葫蘆、漆等原料,是展亦有許多作品藉由不同的紋理與造型,呈現鼻煙壺多元豐富的面貌。
如清代的玉器,在將玉料產地新疆納入版圖後,以及透過民間與異域的玉料買賣與進貢,兼之各種內外因素,得以於乾隆時期高度推動發展。特別是由於當時坊間玉器的爭出新樣、製器俗劣、繁縟瑣碎等因素,弘曆多次為文發出諸如「玉之一厄矣」的嘆息,也因此提出相對應的干預措施,更有意識將玉器導向仿古的路程。展件中清乾隆〈玉龍獸紋鼻煙壺〉便為乾隆朝的產物,底部刻有「乾隆年製」雙行隸書款,古玉新用、細節考究,當中對於古代青銅器龍獸紋的運用,或許亦間接顯示乾隆玉器的復古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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