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個充滿神靈信仰的國度,固有萬靈信仰與神道,融會了東傳佛教、中國儒道內涵等,經過大和民族悠久歷史的吸納、消化後,鎔鑄獨具一格的宗教形式與內容。十九世紀末著名的藝評家Frank Rinder(1863∼1937)曾在其著作《古代日本:神之國傳奇》(Old-World Japan: Legends of the Land of the Gods,1895)中評述:「歷史和神話,事實和寓言,都緊密地交織在日本人的生活與思維紋理中……」、「毋庸置疑,中華文明對日本有著深遠影響。」
事實上,即使是中國本身,除了固有神靈信仰,還蘊含了其它文化的血液。誠如廿世紀初蘇格蘭籍民俗學家暨宗教、神話與人類學作家Donald Alexander Mackenzie(1873∼1936),也曾在《中國與日本神話》(Myths of China and Japan,1923)中指出:「同樣在中國和日本,這些外來傳入之元素皆受到了時間和地域的影響,並被注入了民族性的思想和理想」。日本神怪形象與祂們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離奇典故,經常是美術創作頗受歡迎之題材。饒具詭譎與超自然的穿鑿附會,益於藝術家們發揮創新想像力,在適恰之處演繹引人入勝的張力;同時,寓託其間的意涵,亦能充分闡揚勸世或祈願等俗世道德及倫理教化的旨趣。禪宗達摩、道教鍾馗、三國演義中神格化的關羽等,這些人物成為日本美術畫題,足見中日文化交流之深刻!
除了直接沿用中國信仰人物,另有一種由多位執掌不同領域之神祇結組而成的日本傳統信仰─「七福神」(ウグツゑェモ)。七位福神分別為:「恵比?」(りヂエ)、「大黒天」(クゆアゑサモ)、「毘沙門天」(ヂウヒパモサモ)、「弁才天」(トモゥゆサモ)、「福禄?」(ツゑボゑェピ)、「?老人」(ェピボよェモ)、「布袋」(ナサゆ)。其中,除了惠比壽本身為日本固有信仰,其他皆為外來神祇轉化。七福神之組成與中國傳統八仙信仰有高度相仿的特質。事實上,壽老人、福祿壽和布袋三者皆源自中國;餘下三者則傳自印度。所謂「七福」,典故亦見於《仁王般若波羅蜜經》(簡稱《仁王經》)的「七難即滅,七福即生」。
十八至十九世紀的日本美術常見關於七福神的刻畫(包含水墨繪畫、浮世繪版畫和其它泛美術作品等)。江戶時代畫師狩野周信(1660∼1728)的〈七福神唐子圖屏風〉(圖一),以六曲一雙之形式,描繪福神與唐子共慶榮華之景。畫面中,手持蒲扇的布袋和托著酒杯的大黑天坐於榻上閒談,一旁有童子隨侍斟酒。布袋與大黑天都各自有一大袋,置於榻後。大黑天背後的布袋上則繫著祂的持物─萬寶槌(日文:「打グ出ソ小槌」)。惠比壽則一手舉羽扇、一手抱大鯛,為童子們助興。殷勤的「唐子」們正合力拉著花車,上有一盆富麗堂皇的牡丹花盆景,爭妍鬥豔。竹籃施金,牡丹賦彩,車輪上還綴有細膩紋樣,無處不蘊含富貴與繁盛之象。「唐子」(ろヘア)便是有著中式著裝與髮式的童子,畫面上無數唐子乃徵引傳統中國百子圖的吉祥寓意。福神與唐子們所在山坡被渾厚的金雲裊繞,熠熠生輝,瑞氣千條,更添一股幻境般的神話色彩。整體內容方面,無論是建築與人物裝扮都採取中國傳統樣式,但卻以金地濃彩的設色和形制表現,中體日用,為典型狩野派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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