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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儼少 牧牛 / 宋 閻次平 四季牧牛圖 局部 南京博物院藏

陸儼少山水技法研微

文∣蘇 醒 圖/攝影∣蘇 醒

陸儼少(1909∼1993),原名砥,號宛若,字儼少,後以字行,上海嘉定人,近現代山水畫之巨擘。關於他的山水畫,謝稚柳稱:「即唐宋高手,亦不足為我儼少敵也」,徐邦達稱:「龍蛇走處接雲煙,睥睨王侯五百年」,無愧巨匠之稱。他的山水畫集歷代大家之所長,以師法傳統而能出新著稱。一九六○至七○年代,他曾繪有四百餘頁的課徒稿與各種未曾面世的畫稿,為後世留下了一座藝術寶庫。本文由此出發,闡釋陸儼少繪畫的古意與新趣。
山水畫自唐時逐漸擺脫人物畫的從屬地位,發展至五代、兩宋而畫法大備,元時又注重線條自身的筆墨韻味,後世便尊宋元山水為畫史上的兩座高峰,所謂「書稱晉唐、畫論宋元」是也。明清乃至近現代的山水畫大家無不沿著宋元的路子,結合自身稟賦的不同發展出富有個性的畫法。學習山水畫,便需深入瞭解古人豐富的傳統技法。這些技法,不單包括常為人提及的各種皴法,也包括林木、水口、流泉、雲霧、點景的處理,以及在創作中如何靈活運用這些傳統技法描繪出不同的形象,組織出多變的構圖,營造出豐厚的意境,融化成自己的血脈。
陸儼少的山水畫技法廣博,內容多樣,這些技法大部分來源於古人,又加以變化,從中可以見到董源、郭熙、范寬、李唐、趙孟頫、王蒙、倪瓚、唐寅、董其昌、石濤等數十家的技法。以山水畫中極為細小的蘆草為例,他便有十數種畫法,有的學巨然,有的學董源,有的學吳鎮。如一九五○年代,他好畫飄曳的長草,這是吸取巨然〈秋山問道圖〉中的草,線條又加以放長,使之更具搖曳多姿之態。
對於學古,陸儼少排斥死摹硬臨的學習方式,而是加以改造變化,使傳統技法與自身的個性融合,與現實生活貼近,從而化為自己的血脈。在《山水畫芻議》中,他指出學古人要能識辨與吸收:「一件好作品,在技法上總有他的好處,也一定有不足之處,所以第一必須要有辨別好壞的能力,看出哪些是它的好處,哪些是它的不足之處。即使是它的好處,有些對我有營養,可以吸收;但也有些雖屬有營養,對我卻是不能吸收。要擇取其可以吸收的東西儘量吸收過來,加以消化,成為我自己的血肉,這其間一定要有選擇」,這段文字可以視作其學古而化的核心思想。
就具體的畫法而言,陸儼少多取法古人而加以變化。如畫松樹(圖一),有一種扇形松針是取法元代王蒙。他吸取了王蒙〈春山讀書圖〉中的松樹形態(圖二),樹幹粗壯挺直,枝條穿插擺布極為舒展。松樹之間如君子般互相揖讓,松樹樹枝如人的手臂般托起扇形的松針,這是一種略帶擬人化的畫法。同時,他又對王蒙的松樹畫法加以變化,如松針的長短、疏密、角度互有不同,便形成了幾種變體。同時,他畫松不單單是松幹挺直的造型,而是與山石等互相配合,有的挺直、有的橫臥、有的彎曲,採取不同的造型與姿態,都是為了與整幅畫面的結構互相協調。
再如柳樹,他取法南宋人趙令穰的畫法,同時也根據自然的物理形態再做一些調整變化,如對近景與遠景的處理方式完全不同。近景為了表現柳葉豐富的枝葉結構,用交錯的短線或點子表現;而遠景則以疏疏落落、濃淡不同的下垂線條表現柳葉,不做細節刻畫。在一開表現西湖的冊頁中(圖三),他僅僅描繪了一行堤柳,並用點子點出荷塘,卻貼切地表現出六月時節西湖柳堤的景象,觀之如臨真境。從這開冊頁中便可以知道,事實上只要結構巧妙、筆墨貼切,山水畫中即便沒有繁複的山巒,也可以營造豐富的意境。這種繪畫思路本身就屬於一種極為高妙的技法。
同時,陸儼少作為一名山水畫家,對古人的學習卻不僅限於山水畫。在一開畫稿中(圖四),我們可以見到一些不常見的樹木畫法,來源於唐人孫位〈高逸圖〉中的配景(圖五)。陸儼少在《山水畫芻議》中反覆提到「識辨與吸收」,意思就是要廣收博取,只要古畫中有能為自己所用的精華,就要吸收到自己的繪畫中,或繼承、或改造,以取得更好的效果。

 
  全文請見《大觀》2022年4月號第15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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