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民國時期印壇盟主之一的王福厂,人人皆知,但對王氏傳人中有出藍之譽的吳樸堂卻知者不多。學者、詩詞家陳運彰曾說:「福厂王先生承鄉賢之遺風,守其家學,巋然為海內宗匠。及門多士,經其指授,皆有法度可觀。吳君厚厂尤其秀也」,可見其地位之重要。
吳樸生於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十九日(農曆壬戌年十月初一),乳名瑞林,幼名得天,又名中簠,後改名樸,字樸堂,號厚厂,浙江紹興人。因得漢代池陽宮燈,故以「味燈室」顏其齋。吳湖帆、謝稚柳、唐雲、申石伽、高絡園、韓登安、錢鏡塘、張石園等為其作〈味燈室圖〉,潘伯鷹、阮性山、姚羲民、周煉霞、秦伯未等為其賦詩填詞。冒廣生作七古十七韻,並附小序云:「樸堂得劉燕庭舊藏池陽宮燈,槃側有文曰:『池陽宮銅行,燈重二斤六兩,甘露四年工虞德造,守屬陽澂邑丞聖佐博臨』。顏其室曰味燈」。
樸堂的叔祖父是西泠印社創社四君子之一的吳石泉,父親吳滄海,母親王墨君,嘗居杭州扇子巷。其家學淵源,自幼即嗜書法篆刻。他治印先摹西泠八家,後學本家吳昌碩,直至神形兼備;而當師承王福厂先生後,始入浙派堂奧,近朱者赤,後有聲於大江南北。因父親押送錢款於水路中途遭搶,為賠銀行遂致家道中落,十六歲時就在保佑坊浣花齋內一間小室懸例刻印,貼補家用,以奉父母。謀食之餘,耽於學問,故使藝事孟晉,英年就名揚杭城。一九四一年夏,福厂先生為其代訂了篆刻潤例:「石章,每字二元,細邊朱文加半;牙章,每字三元,竹、木章同例;銅章,每字五元,金、銀章加半……一章刻一字者以二字計,極大、極小、點品、?仿面議。潤資先惠,約日取件。辛巳孟夏,王福厂代訂」。
在此潤例左側,書畫篆刻家吳待秋附言曰:「厚盦吾宗,素精篆刻,由皖、浙而上窺秦、漢,早有聲於大江南北。茲相遇于福厂老友處,見其藝益進,共相贊歎。福厂乃為重訂潤例,余拊數語以張之。袌鋗居士吳澂」。
古人云:「觀千劍而後識劍」。樸堂除刻印外,還擅鑑賞。嘗為嘉興吳藕汀收集名人刻印逾百鈕,有陳秋堂、錢叔蓋、趙撝叔、吳讓之諸家,尤以徐三庚、胡菊鄰為多。這些印以後大都著錄在一九四五年鈐拓成譜的《百家印選》中。這種早年積累的鑑賞能力,在後來謀職的上海博物館裡發揮得淋漓盡致,並藉此為文博考古作出了諸多貢獻。
抗日戰爭勝利後的一九四六年六月十八日,樸堂迎娶了福厂先生的侄孫女,即其三哥王壽保的孫女王智珠為妻,因樸堂信奉基督,故在杭州一座名叫「真神堂」的教堂裡舉行了結婚儀式。智珠的祖父王琦乃是王同第三個兒子,原名壽保,一名綬,字定叔,號陶庵。得父親授,也工書,寫墨梅得金農法,偶亦刻印。為西泠印社早期社員。王智珠生長在如此書香門第,從小耳濡目染,故亦擅丹青。我曾看到一張樸堂夫婦合作的伉儷扇面,一面夫字,一面妻畫,煞是可愛。就在他們喜結連理之時,福厂先生把自己收藏的兩盒印章,共有四十四方,是福厂之父王同伯、兄王定叔的自作印,以及吳鳳?、葉品三、福厂等為同伯、定叔所刻之印,作為侄孫女的出嫁賀禮之一。樸堂婚後,育有三女。
王智珠回憶起這段生活,言及他們婚後不久,國民政府印鑄局便派專人來滬,請福厂先生出山再作馮婦,去印鑄局工作。然福厂已習慣自由自在的鬻書刻印生活,故推託年老體弱,無法勝任。於是便推介樸堂前去,並附加一個條件:因吳氏新婚,其妻王智珠須同往。是年八月樸堂先去南京,就職於國民政府印鑄局為技正。一月之後王智珠亦赴南京,擔任印鑄局的書記官(即文書),從此他倆便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樸堂專事官印印模之篆寫。「總統之印」篆出其手,此稿篆好後曾寄滬上福厂先生處,請老師再斟酌。同時期的「教育部印」等篆也似出其手。這個時期印鑄局所製的各類官印,均莊重典雅,仍然沿襲著王福厂先生供職印鑄局時的印風,如:「中華民國之璽」、「榮典之璽」。一九四九年之際,國民政府印鑄局遷臺,樸堂夫婦因有了家庭與孩子,還要照顧老人,未能去臺,故而再度失業。為養家糊口,曾把印鑄局發的遣散安置費與人合做生意,皆因被騙、遭賠連連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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