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鑑藏家顧少梅從一八五○年代中期開始至一八八○年代末期,持續以「羅浮香夢」這一主題請上海等地的書畫家與文人進行繪畫、書法、詩詞創作活動。參與者包括當時的海上名士及海外名流,如任薰、王禮、舒浩、鄧鐵仙、費以耕、沙馥、齊學裘、陳曼壽、楊伯潤、竹添進一郎等人。這些傳世的作品散落民間,繪畫〈羅浮香夢圖〉(一作「羅浮香影圖」)及其衍生的題詞書法,在被發掘、組構、延伸的過程中,逐漸還原了當時的歷史情境和顧少梅的交遊況貌,也補充了海派人物社會活動和海外交流的史實。
從一八六○年代末起,海上名士多喜結詩畫社、好開雅集,常常彙聚一堂,互相論藝、切磋、唱和,蔚為風氣,延續至民國時期成為濫觴。畫家如有佳作,必倩名士題詠,以求「雙璧」。畫作伴隨著題跋者的名氣,既可為繪者帶來直接的經濟效益,也對其自身的聲名有所增益。海上巨擘任伯年(1840∼1895)即是典型,一八七○年代初,他甫至滬上,嶄露頭角,後得到當時享譽盛名的書法大家胡公壽(1823∼1886)的青睞,胡氏常為任氏畫作補款、題跋,任伯年也名聲日噪。
顧少梅(主要活動於廿世紀下半葉)作為清末收藏家,鮮有記載,只能通過其藏品對之瞭解。顧氏有宴坐養和齋,藏書畫、古籍、金石甚富,常以顧愷之後人自居。他有「海上武陵季子少梅氏珍藏書畫」印,知其祖籍當為武陵(今江蘇一帶),後遷至上海。上海最著名的顧氏如明代南溪草堂的主人顧英(1434∼1508),家族文脈綿延海上。目前傳世的海派畫家作品中,有虛谷(1823∼1896)、趙之謙(1829∼1884)等人贈予過顧少梅書畫。虛谷所畫〈蘆塘黃雀圖〉,署「少梅先生清玩」,顧少梅在畫上鈐「虎頭後裔」白文印、「少梅秘玩」朱文印。趙之謙書〈如此既佳行書八言聯〉贈顧氏,稱其「少梅姻世大兄」。顧少梅在滬上的交遊於此可見一斑,其圈子涉及人物多為書畫家,他那被海上名士遍題的〈羅浮香夢圖〉則是最好案例。
〈羅浮香夢圖〉一名「羅浮香影圖」,顧少梅繪製的此圖現已失傳,不過他人為顧氏所畫的此類題材作品卻屢見不鮮。目前可見的畫冊都出現在拍賣場上,筆者所知者計有四部:一是浙江駿成二○一三年迎春藝術品拍賣會上的十四開《羅浮香夢圖冊》;一是中國嘉德二○○五年秋季拍賣會上的廿三開《羅浮香影圖冊》;一是朵雲軒一二○周年金秋拍賣會上的十二開《羅浮香影圖冊》;一是二○一○年上海博古齋春季大型拍賣會上的《羅浮香影圖題詞•第九冊》。可見,顧少梅定製的此套書畫冊應在十冊左右。作者包括任薰、王禮、舒浩、鄧鐵仙、費以耕、沙馥、唐祿、錢慧安、王荃、元成、青芝生、項焜、陳允謨、顧芷升、李子卿等,其中不乏海外友人,如清水赤城。清水赤城作此畫的這一年(1868)十月初七日,胡公壽、潘鷺緣招其與齊學裘、李善蘭、周閑、姜石農、柳溪、虛谷、楊伯潤、池田青波、歌姬秀卿雅集於仁壽堂。齊學裘、楊伯潤作〈仁壽堂雅集歌〉。
參與「羅浮香夢圖」題詠的人物,既有海上名士,涵蓋詩人、詞人、畫家、書法家,有齊學裘(1803∼1878)、陳曼壽(1824∼1884)、楊伯潤(1837∼1910)、姚賦秋(茂苑賦秋生)、黃文達(1837∼1884)、蔡爾康(1851∼1921)、徐允臨、陳慧娟(陳曼壽女),還有海外名士如日本的竹添進一郎(1842∼1917)。題跋內容茲錄於下。
齊學裘一八七七年〈題羅浮香夢圖為顧少梅作〉:「師雄醉臥梅花窟,縞袂相逢興清越。幾陣香風吹夢醒,啁啁翠羽娟娟月。美人不見花亂飛,猶似姍姍其來遲。羅浮仙子工變化,入君香夢索儂詩。孤山處士今何在,暗香疏影自千載。鄧尉梅花憶舊遊,夢寐時縈香雪海。梅源山下是吾家,老屋疏籬近水涯。年來空作還鄉夢,閒煞門前萬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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