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代,經過以趙之謙、吳穀祥、張熊等第一代海派畫家的開創與耕耘,後由任伯年、吳昌碩、虛谷等第二代海派畫家的傳承發展,海派繪畫逐漸進入到了一個全盛時期,湧現出一大批優秀的國畫家,如張大千、黃賓虹、鄭午昌等,更有被時人稱為「三吳一馮」的吳湖帆、馮超然、吳待秋、吳子深。如果說海派早期代表畫家多以人物畫、花鳥畫成就最為突出,那麼這一時期的畫家則更多的集中在山水畫領域,這主要是隨著海派的不斷發展,海上畫家尤其是山水畫家的隊伍越來越壯大,優秀的山水畫家也越來越多。這可歸因於二者,一是宋元經典的回歸,為山水畫在明清傳統基礎上的繼續發展提供了新契機;另方面是藝術品收藏鑑賞群體對山水畫審美風尚轉變的共同作用。
如果選取一位畫家並對其展開深入研究來探討海派繪畫的發展歷程,馮超然無疑是非常具代表性的。馮超然,一八八二年出生,名迥,幼名祖耀,字超然,後以字行。又號大馮、馮大、阿馮、峰泖生、滌舸畫匠、滌舸畫奴、蘭陵畫奴、雲溪懶漁、慎得、慎得居士、慎翁等。作為一名全能型畫家,山水、人物、花鳥皆擅,早年主攻人物畫,由清末畫家改琦、費丹旭一路仕女人物入手,在畫壇嶄露頭角,間作山水、花鳥,主攻山水以後,聲名日盛,並以此躋身當時海上畫壇的重要代表。ㄧ九四九年後,中國畫在當時文藝政策的影響下,主要以表現寫生和「筆墨當隨時代」等風尚為主流,後又受到西方現代藝術思潮的不斷衝擊,導致人們對馮超然所代表的正統派的傳統型畫家缺乏足夠認識。新世紀以來,隨著藝術拍賣市場不斷發展,和當下不斷強調對傳統文化藝術的回歸,正統派的傳統畫家也愈發為大家所重視。
為紀念馮超然先生誕辰一四○週年,本文將參照馮超然生平與作品,以文獻梳理、比較研究等方式對馮超然的藝術略作闡述。
對於馮氏藝術的評價,可以參考一九二九年王同愈題馮超然畫〈四段錦〉時的跋文:「余與相識,在丙(1906)、未(1907)之交,襟懷灑落少年也。時方致力於仕女、人物,以七薌(改琦)、小梅(王素)為先河,筆墨高潔,樹石秀潤,有煙雲氣,知必以山水名於時,閱十而余言驗矣。天才既富,學識並進,今且絕塵而馳,令人坌息難幾,不僅興向若之歎。常謂作畫如作史,須具才、識、學三長,而才與識為難,六法中骨幹位置等,皆可學而能,而氣韻則關乎。天才至於鑑別,取捨元貴,有善知識。才不足則匠,識不足則市,而愎為識之蟲,肆元為才之賊,非有宿慧神契,殆難語斯……雲壺先生(顧澐)、廉夫(陸恢)後,與余論畫有針芥之投者,微滌舸其誰與歸」。
馮超然與王同愈相識於其客居蘇州張履謙「補園」中時,作為前清翰林,王同愈對比他年小卅餘年的馮超然相當看重,不僅有著「必以山水名於時」的慧眼識人,還有著「常謂作畫如作史,須具才、識、學三長」的精準評價。
縱觀馮超然的書畫藝術,以下四個方面可對其略作解讀:一、一生秉持「榮枯何足計,聞達亦非求」的傳統士人思想,有著不圖榮貴、潛心書畫的道心堅守。無論是早年初涉書畫時的嶄露頭角,還是青年的聲名漸起,或是中晚年後的畫名大盛,都能做到對殉道丹青的最初堅守。陸儼少在其《自敘》中寫到在拜師馮超然的時候,馮超然對他講的第一句話就是「學畫要有殉道精神,終身以之,好好做學問,名利心不可太重。這句話,對我印象極深,終身銘記在心」。可見他不僅對自己,在教導學生時同樣強調「學藝如學道」的文化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