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畫壇初期以「四王」為宗,拓展出婁東、虞山兩派,門下弟子雲集,影響極為深遠。楊晉便是虞山畫派的代表性人物,他早年從王翬學畫,兩人多有唱和之作,甚至追隨在旁遊歷各地,並參與〈康熙南巡圖〉的繪製,直至王翬晚期仍有合筆作品,足見兩人互動的緊密。另一方面,楊晉與「四王」乃至花鳥畫名家惲壽平亦有往來,後續則有許多人受業、師法於其門下。《清史稿》在論及王翬、吳歷後,稱「世以時敏、鑑、翬、原祁、歷及惲格,並稱為六大家。同縣又有楊晉、黃鼎」,頗有突顯繪畫傳承與地域性關係的意味,其於畫史的重要性不容忽視。
楊晉(1644∼1728),字子鶴,號西亭,晚年自號鶴道人,常熟人,主要活動於康熙朝期間。據《國朝畫徵錄》所載,其「山水清秀,為王石谷高弟。兼工人物寫真花草,悉精妙,洵足名家。尤長畫牛,多寫意,或降、或飲、或寢、或訛,夕陽芳草郊牧之風宛然。常從石谷出遊,
谷作圖,凡有人物輿轎駝馬牛羊等,皆命晉寫之」,由其足以協助王翬繪畫的事蹟來看,技藝之精湛可想而見。
大多數的文獻基本不出上述記載,楊晉本身也很少在畫作落款上留下太多訊息,因此相關的具體活動與交遊有賴於從他人的題跋中佐證。甲寅年(1674)時,年方卅一歲的楊晉便與王翬同遊,為年長自己約五十歲的藝壇前輩王時敏(1592∼1680)作畫。圖成後,王時敏讚賞有加,題寫下「海內寫照名家,余生平交與甚鮮。少壯時兩過波臣,先後得二幀,俱不甚似。此後,遂久無貌余者。甲寅春仲,虞山子鶴楊兄,同石谷歸自邗江,扁舟過訪,雨窗清暇,為圖小影,竟日而成。見者無不駭歎,詫為酷肖」的稱譽之詞,將楊晉與明末引起極大迴響的波臣畫派領袖曾鯨相比擬。
楊晉不單單以畫藝取勝,他在為人繪製肖像時,往往還能細心考慮到像主的需求。同在甲寅春季之時,楊晉為此時已經接近八十歲且身患「風病」的王鑑(1598∼1677)作畫,但他十分懂得如何揚長避短,因此得到王鑑的高度評價,稱「今春,石谷同其高足楊子鶴兄過訪,見其寫照入神,運筆飛動,乃知山水人物原非兩道。昔顧長康欲為殷浩傳真,自嫌目疾,余抱風病,備諸醜態,子鶴隱其惡陋,曲貌形外之神,今之作者豈能夢見耶」,將其與六朝時期有「畫絕」稱號的顧愷之並提。這件作品由楊晉寫照、王翬補圖。二人兩次拜訪畫壇耆宿時皆同行前往,可見其情誼匪淺。
在與王翬遊歷四處的時候,楊晉也得以接觸到當時名士,如「帖學四大家」的笪重光、主持〈萬壽圖〉繪製工作的宋駿業、知名藏書家宋至以及書畫鑑藏家安岐等人。在楊晉與這些人合筆或是為其繪製肖像的作品中,往往可以同時看到王翬的題記,就此而言,王翬實是楊晉藝術道路上的重要貴人。
「四王」之中年紀最小的王原祁(1642∼1715),僅比楊晉大了兩歲,因此兩人的互動更像是平輩。南京博物院藏有王原祁在康熙乙酉年(1705)繪製的〈為楊晉畫山水〉,上題「子鶴兄工於寫照,兼精花鳥,賦物象形,曲盡其妙,後遊石谷之門,兼通山水,宋元三昧,亦已登堂入室矣。余至擁青閣中,得一快晤,大慰契闊,因作此圖,冀有以教我也」,即便內容或有些許的謙讓客套,但以王原祁的輩分與名氣而言,在其六十餘歲還寫下「冀有以教我」之語,足視對楊晉的尊敬,顯見當時楊晉在藝壇應亦有相當的聲望。據載,其年八十後仍強健,此時仍有作品傳世,享壽八十有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