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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任熊 垂柳雙鴨圖 天津博物館藏
 
任熊的畫藝與文才
文∣殷志遠 圖/攝影∣北京故宮博物院、本刊資料室

風雲際會的十九世紀,本是漁村荻港的上海縣經歷著「颶風海浪」的洗刷,談笑之間遽變為國際性大都會,東西文化於此交融。在文化的衝擊下,一個中國藝術史上深具轉折性意義,且又保有傳統藝術精神特質,成流派也非流派的畫家群體驚世而生,即「海派」(或稱「海上畫派」)。這些書畫家分別從江、浙、滬、皖等地于于而來,齊聚海上以硯田為生。他們早年多接受傳統書畫的訓練,也承傳著當地畫派的淵源,或能發其餘緒,如吳門畫派、新安畫派、婁東畫派、揚州畫派、松江畫派、虞山畫派、金陵畫派、嘉興畫派等。他們在「十里洋場」將諸畫派之精髓彙聚於此,又化合西方、東洋藝術之長,從作畫的技法、形式、材質、顏料等方面縱深拓展。此外,他們雖願堅守傳統,卻也熱衷於新興事物,勇於實踐、熱心慈善,也為鬻藝之便,組建藝術團體,開畫會新風。
海派的代表人物,學界各執一見,然執牛耳者共推任伯年(1840〜1895),時有「山陰畫奴冠群首」(何汝穆語)之譽。學界有視任伯年、虛谷(1824〜1896)、吳昌碩(1844〜1927)為「海上三傑」者,亦有將前三人與蒲華(1832〜1911)合稱「海上四大家」者。然而,雖有「三任」(任熊、任薰、任頤)、「三熊」(張熊、朱熊、任熊)之說,但很少有人將任熊(1823〜1857)推到應有的地位,其藝術之成就、影響之深遠,較之「四大家」絲毫不遜。這似乎與任熊停留在上海時間較短,又天不永年有關,其藝遂不得研深闡發。然而,與其同一時代的畫家、學者卻理解他作品的價值,友人周閑(1820〜1875)稱其為「畫之聖」(〈任處士傳〉)、胡公壽(1823〜1886)稱其為「藝林巨擘」,足見任熊在當時的影響力。
詩、書、畫「三絕」往往是海派畫家的標識,對於任熊,同樣適用。相較於其他帶有職業性質的畫家而言,任熊在詩詞方面的成就似乎不容小覷,雖然所作不多,卻奇句驚人。這與他常同文人如姚燮(1805〜1864)、周閑等人來往關係密切。此外,任熊還在篆刻、武功、古琴等方面偶有造詣。只有從這些方面去探尋任熊的生平與藝術,才能全面認識到他的成就和啟示。
道光三年癸未(1823)六月十二日,任熊誕生於蕭山。字湘浦,又字渭長,號不舍。其家在蕭山湘湖一帶,今屬於蕭山區進化鎮,其字「湘浦」或源於此湖。其先人多葬於菱山,在今進化鎮西部、進化溪西岸。曾祖父任已任(1738〜1809)為太學生,曾敕封儒林郎,是一個六品官。其祖父任沂(1764〜1800)也是太學生,「性孝友厚重」,「棄詩書後,家居留意經籍,好為文學、岐黃」,嘗言:「吾不能讀書,藏書以待後;不能濟世,學醫以救人」。其父任椿(1797〜1846),字瑞南,別字古齡。其母為監生陳在城女。其弟任薰(1835〜1893),字舜琴,又字阜長,也以畫名吳、滬,尤擅花鳥、人物。因任沂之弟任瀾無後,以任椿承之,後任椿又以任薰承任瀾之後。
任椿還有兩個女兒,長女適舉人、嘉善縣教諭張錫戊,次女適庠生陸塏。張錫戊為張鼎五(薌塍)長子,原名百衍,又名省愆,字椒圃,號小塍,世居蕭山,道光十七年(1837)舉人,嘉善縣學教諭,升用內閣中書,議敘同知加三級,從三品銜,誥授中議大夫。其弟張百揆(吟舫),道光廿年(1840)授翰林院編修,歷任廣東廉州府、廣州府知府,肇羅道、惠潮嘉道道臺,署理廣東學政加四級,賞戴花翎,誥授資政大夫。〈任處士傳〉云:「介休有劉文起者,名公之孫,有倚相才,下筆萬言立就,性孤傲不可近,獨奇。周閑千里貽書締交後,劉文起死,其孤女留吳中,黃鞠為任熊聘之,周閑喜曰:『故人有佳婿矣』,歲癸丑二月,任熊來吳娶婦歸蕭山」。一八五三年,任熊娶劉磐(文起)之孤女為妻,劉氏(1834〜1865)生有二子、長子立城(預),次子立墉(一作立墀)。
任熊家世應本為書香門第,至其祖父中落。祖父、父親的藏書,對其在文學、藝術方面或有啟蒙作用。《蕭山任氏家乘》稱他「天資聰穎,心地光明。成童後,即習繪事」,方若《海上畫語》說其「自幼喜塗抹,從張雅堂夫子讀,偶撿其書包下,皆畫稿耳」。然而,他最主要的學習途徑卻是族親和村塾。陳小蝶〈桐蔭復志〉載:「渭,山陰人,幼甚貧,初從村塾師學畫行象……授以藍本,影描勾填,畫男女老幼悉具,渭長厭之。乃竊變其法,於是朝服翎頂者禿其顱矣,端拱者,蹺一足矣;缺嘴壞唇,無怪不具。師大怒,悛責不改,遂逃去」。這段逸事雖然存疑,但可見任熊之性格獨立,也與陳洪綬(1598〜1652)當年學畫「不規規於形似」的經歷頗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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