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金秋,寒露之時。農曆九月又稱「菊月」,作為秋季代表性花卉的菊花,和大多數盛開於春夏的群芳不同,越是霜寒露重,則越是豔麗。
早在西周時期就已出現菊花的記載,《禮記•月令》曰:「季秋之月,鞠(菊)有黃華」,顯示當時「菊花」與「秋季」關係密切,被視為金秋的重要象徵。魏晉時代,隨著栽培技術的進步和賞花品鑑之風興起,菊花不但成為一種重要的觀賞花卉,深受文人雅士推崇,也出現相關的園藝著作。宋朝時期,菊花栽培也由過去的露天自然栽植轉變為整形盆栽。每逢秋季,無論宮廷或民間皆有與菊花相關的慶典和活動。明清時期,紀錄菊花栽培技術、品種及鑑賞等相關內容的專書湧現,乾隆年間,自海西傳入的「洋菊」奇卉驚豔宮廷,清高宗令翰林畫家屢為洋菊寫照,並親自指導編寫菊花圖譜,一來表現出皇室對菊花的雅好,也間接地促進了菊花育種的風行。
菊花凌霜盛開、迎寒而立,故也被賦予逸士之操、君子之節的人格化想像,與梅、蘭、竹並稱「四君子」。周代菊花已被視為長壽之藥,秦漢時期菊花入藥、入食以供延年養生的紀錄亦不罕見,加上此時重陽節飲菊花酒的菊俗已經形成,菊花因此出現許多深富吉祥寓意的名字,如:日精、周盈、傅延壽、長壽花、延齡客等。菊花既是高雅悅目的花卉,很早便進入畫家的視野,在絹箋紙帛上留下不少美麗的身影。
明清時期畫派紛呈,善畫菊者大有人在。無論是精謹濃豔的宮廷院體花卉畫,抑或抒發情志、逸筆草草的文人寫菊,無一不賦予菊花各種神采魅力。清代乾隆時期,「洋菊」傳入清宮,如據乾隆所稱,所謂「洋菊」:「本是東籬種,誰教冒海西」,顯見當時清宮認為「洋菊」是海外將中國原生種的菊花經過改良或嫁接育種後,再回傳的產物。也是從清代宮廷開始,在畫菊的題材上多了這形狀獨特的「洋菊」一品。
清代賞菊、藝菊之風盛行,晚清時期深居蘇州的畫家任薰極善雙勾填彩,作畫結構準確、敷色清麗。〈菊花圖〉長卷即依菊花品種分類,為之細膩寫照的精妙之作。共繪各色菊花廿品,沒骨、雙勾並重,主要視花冠型態而有畫法上的變化。首株應是近似「乒乓菊」的品種,大小不一的頭狀花序,擁有多層苞片,畫家以沒骨點染筆法描繪,以表現出極為柔軟如披覆柔毛的花形。任薰畫功深厚,向以極擅控線、設色清潤最受畫壇稱譽,如卷中有多株造型奇特的「洋菊」,畫家不但精細入微地從花心將變異的舌狀花、管狀花等形態如實勾勒,同時也不忘追求線條本身的表現性,他的線條軟硬兼施、圓中寓方,使菊瓣呈現粗細不一、翻轉向背的活潑姿態,塑造出立體逼真的形象且深具動感。依卷後題跋可知,此作原為任薰獨立承接,後卻因眼疾未能完稿,後由侄任預補完。
沙馥(1831〜1906),字山春,號粟庵,別署香涇外史,江蘇蘇州人,晚清畫家。出身繪畫世家,馬仙根弟子,工人物、仕女、花鳥,筆意縱意饒富韻致。其又與任薰關係甚密,後因自愧畫學不如任薰,遂轉學改琦、費丹旭,並專攻仕女、花卉,終自成一家。沙馥《菊花屏》以對角線式構圖安排各色雅菊,精筆描繪、勾勒填彩的畫法,明顯學自任薰。菊葉和枝條以沒骨色墨寫出,細筆中鋒鋪陳菊瓣,遠近有致、歷歷分明;惟瓣形轉折翻仰之處未如任薰靈動,且沙馥下筆出鋒更形銳利,整體氣氛更顯清冽。俞禮(1862〜1922),字達夫,別署隋庵,山陽人,任頤高弟。人物、山水、花卉,進得師傳,在上海鬻畫四十餘年。俞禮中年後,改仿徐渭,參金農筆法,畫格一變。俞禮〈霜圃秋容圖〉(1921)為逝世前一年之作,已呈現晚年常見的厚重、拙稚之風,然各個品種菊花位置布局的安排仍顯緊湊,其間或穿插以工細筆法,與寫意墨韻互相映襯,顯現畫家融會各家之長,勇於突破傳統,以展現出自己獨特的藝術語彙。
黃山壽(1855〜1919),原名曜,字旭初、勛初,號麗生、旭道人、鶴溪外史、裁煙閣主等,晚號旭遲老人,江蘇武進(今常州)人。黃山壽幼年貧困,但天賦極高,年十餘即能畫,雖有大量作品傳世,但畫史著錄並不豐,可能與他定居滬上時間(1900)較晚有關。〈南山秋色圖〉以純水墨為之,以圓勁的線條逐一勾出菊花外觀,時有轉折、時有凹凸,後以沒骨潤墨寫出莖葉、湖石、竹籬等,為了視覺的趣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