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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唐寅 韓熙載夜宴圖 設色絹本 局部 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藏

從明清繪畫看世俗風情

文∣劉姝伊 圖/攝影∣天津博物館

明清時期,資本主義經濟進一步發展,中西文化交融,世俗文化興盛,為中國繪畫注入了新的活力。這一時期的繪畫,在藝術理論與表達形式上升到新的高度,流派紛呈,名家輩出,形成了不拘一格、雅俗共賞的面貌。在注重筆墨意趣和審美價值的同時,繪畫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諸方面的反映更加全面,人文情懷的表達也更加深刻,為我們研究這一時期的社會風尚和民風民俗提供了寶貴的圖像資料。
天津博物館攜手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於今年一月所舉辦的「世情萬象─明清畫境中的眾生百態」展,著眼於明清繪畫,以其中表現的歲時節俗、勞動生產、生活和休閒娛樂四個方面,向觀眾呈現這一時期豐富的社會生活及蘊含其中的人文精神。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時物候影響著古人的生產生活,在歲月流轉、周而復始中,具有特定內涵的活動衍生出約定俗成的節日,並伴隨著宗教信仰、歷史典故、歲時飲食、養生保健、娛樂遊藝等內容的不斷融入,由古及今有沿革、有轉移,傳承不息,最終形成了多元一體、獨具特色的華夏節俗。
從元日至除夕,明清繪畫中對包括祭祖、宴飲、祓禊、遊春、競渡、乞巧、登高、守歲等豐富多彩的節俗文化都有著生動細緻的描繪,成為今天我們瞭解古人節令活動最直觀的資料。
「歲朝圖」作為應時應景烘托節慶氣氛的時令畫,在明清時創作達到頂峰,其中以鄉村歡慶為題材的人物畫尤受人們喜愛。歲朝一詞最早見於漢代,《後漢書•周磐傳》云:「歲朝會集諸生,講論終日」。唐代章懷太子李賢注:「歲朝,歲旦」,即一年之始,也稱為正旦、元旦、上日、正朝、三始、三朔、元朔等。在早期原始農業社會酬神祭祀活動的基礎上,年俗文化不斷豐富發展,至明清時形成了較為固定、統一的年俗活動,如貼門神春聯、互送名帖禮品、守歲踩歲、拜年、舞龍舞獅等,年節氣氛烘托得更加熱烈。
周道行(生卒年不詳),字伯達,明萬曆(1573∼1620)間以繪事知名,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善山水、人物。其〈歲朝圖〉重點刻畫了文人高士圍爐守歲、歡度歲朝的熱鬧場景。《清嘉錄》載:「歲朝開門,放爆仗三聲,云辟疫癘,謂之『開門爆仗』」,又「圍爐中燒巨煤墼,曰歡喜團。凡歲朝屆元宵而止」,在〈歲朝圖〉中皆有所呈現。此圖人物開臉似皮球,憨態可掬。於屋舍前後布以松、梅及壽石,寓意吉祥。畫上畫家自題:「今朝元日試題詩,又簇辛盤舉一巵。楊柳弄黃梅破白,壹年歡賞動頭時。癸巳(1593)清和之初坐張氏齋頭寫。周道行」,鈐「周道行印」白文印、「伯達」朱文印。畫上乾隆御題:「圍罏獻歲聚春齋,椒盞辛盤一室皆。更有佳朋過略彴,任教稚子鬧庭階。柳黃梅白侵尋冶,畫意詩情次第排。所喜能傳夫子志,老安友信少斯懷。癸卯(1783)新正御題」,並鈐清內府及張叔誠收藏印,為《石渠寶笈三編》著錄。
上巳節(農曆三月初三)始於周代,漢韓嬰《韓詩外傳》云:「鄭國之俗,上巳於溱洧之上,招續魄,握蘭,祓除不祥」。此後士民遊春,祓禊水上,臨水洗濯消災祈福、祓除疾病,兼有宗教與養生保健的意義。秦漢時,貴族士人盛行曲水流觴之戲,即將酒杯放置托盤上並置於水中,從上游順流而下,眾人分坐曲水邊,杯停則取杯飲酒或吟詩作賦。東晉時,王羲之、謝安、孫綽等名流高士於會稽(今紹興)蘭亭作曲水流觴戲,王羲之據此作〈蘭亭集序〉,成為流傳至今的不朽名篇。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藏龔有融〈蘭亭修禊圖〉,所繪正是上巳節文人作曲水流觴戲的場景。
龔有融(1755∼1831),字晴皋,號綏樵,別署綏山樵子,晚號拙老人,重慶巴縣人。善山水,宗宋法。畫雲峰棧道,純用乾筆,饒有生趣。尤喜作石與芭蕉。書法學歐、王,後自成一格,古拙嫵媚兼有之。《巴縣志》謂其:「縣三百年來,極高逸文藝之譽者,有融一人而已」,此圖為彥丞先生收藏,引首吳瀛篆書題「龔晴皋蘭亭修禊圖卷」。畫卷以濕筆淡墨繪三月上巳節郊外群山茂林,春意盎然,文人雅士聚於曲水渠邊作流觴戲。畫面以曲水為界,上部作修竹緩坡,下部作怪石雜木,岸邊三五士人,或提筆作詩,或沉思低吟。筆致秀潤,賦色清新素雅,得恬淡寧靜之致。卷後龔有融自跋〈蘭亭序〉,款署「道光四年甲申七月」,時年七十歲。
重陽節(農曆九月九日),因《易經》中九屬陽,故九月九日兩九之日也稱重陽或重九,自唐後盛行。《西京雜記》有:「九日佩茱萸,飲菊花酒」,《東京夢華錄》載:「都下重陽,酒家皆以菊花縛成洞戶,飲者皆以菊花插帽檐而去」,佩茱萸、插菊乃節日習俗。尚食蒸糕,《歲時雜記》錄:「二社及重陽皆食糕,而重陽為盛,以棗為之,或加以栗」,因重九日天高氣清,宜登高眺望,故又有登高習俗,這些風俗沿襲至今。天津博物館藏允禧〈重陽佳會圖〉描繪了重陽節允禧與眾名人雅士於菉竹堂賞菊登高、歡度佳節的場景。
允禧(1711∼1758),康熙帝愛新覺羅•玄燁第廿一子,諡靖。字謙齋,號紫璚,別號紫瓊崖道人、垢庵,自署春浮居士。性淳厚,禮賢下士。善書、畫。山水筆致超逸,畫風清淡,得力倪瓚。圖繪九秋風日清麗,山中橙黃橘綠,允禧與眾名士於菉竹堂吟詩賞菊,共度重陽佳節。此作多用短線、細皴,筆墨率逸,點染細膩,布景自然而富有情致。據畫上趙再白(名貴樸,一作貴璞,約活動於清雍乾年間,鄂爾泰門下士,常熟人,清代詩人)題可知,與會者八人,其中允禧作遠岫疏林,張宗蒼作峰巒窠石,余省作黃花翠竹,潘是稷作鶴鹿鳧鷺,王玖作沙岸水口,余莘園作林亭人物,又有朱文震作印,馬龍文操琴。卷首有弘旿題簽及翁方綱篆書題「菉竹堂重陽佳會圖」,卷後有弘瞻(經佘主人)、顧元揆、弘旿(瑤華道人)、祝德全、鐵保等五人題。款署:「趙再白貴樸拜手謹記,時乾隆十七年九月九日」,鈐「貴」「樸」白文連珠印。

 
  全文請見《大觀》2025年3月號第18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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