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江南畫壇大變異與海派」的崛起

清末民初南方乃至整個中國畫壇最大的變異，則是「海上畫派」的迅速崛起。

「海派」與其說是繪畫流派，不如說是特殊的藝術現象，這是因為「海派」絕非一般意義上的地域性流派。

我們曾經論說過畫史上地域性流派的特徵，即它有領袖一時的大師與風格趨同的追隨者組成，就像關陝派之於范寬，山東派之於李成。「海派」在其百五十年的發展歷史上雖並不乏傑出的大師，但其中卻包含了面目繁多的不同流派，畫家數量之眾，尤其是繪畫風格之多樣，可稱史上絕無僅有。這既構成了去世不久的海上名家程十髮所謂「海派無派」的奇特景象，同時也決定了「海派」的性質，其實絕不同於歷史上任何的地域性畫派。

海派畫風之多樣，歸要結蒂，是緣於作為全新意義上現代化都市的上海的開埠，質言之，這是藝術商業化引發的現象。

商業化是促發藝術多元化的原動力，也是引發藝術由古典走向現代形態的轉折，與此同時，風格的地位也因此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藝術的風格在我們今天看來是如此重要，其實在過去卻並非如此，這是由以往古典藝術一元化審美的性質所決定的。

在宗教與皇權主導下的古典藝術，需要的只是最為適合或者說完美的一種口味，而並不需要多樣化的風格。歐洲藝術家開始自覺地追求風格，緣自十九世紀始興於法國的藝術沙龍。沙龍是今天公開展覽的前身，它的誕生緣於文藝由過去從屬於政治與宗教轉向商業化、平民化的社會轉型。不同藝術作品聚集一堂的公眾化展示形式，可以讓不同的贊助者找尋到適合自己口味的藝術風格，同時也使藝術家開始追求不同凡響的風格以吸引同好。風格自此逐漸成為藝術家安身立命的依據，這不能不說是拜市場化、商品化所賜。

上述「海派無派」現象的產生，便正基於商業化、平民化的社會變革，所不同的是「海派」的初興更多是承傳不同傳統的藝術家匯聚，而尚不像沙龍藝術家那樣主動地追求風格。然而上海這所新興城市為諸多「海派」畫家提供的寬容性與自由度，卻令主動追求風格的種子深深地扎根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