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前文粗略地概括與敘說了「海派」風格雜陳與新風迭出的現象,以及造成這一獨特藝術現象的深層次社會歷史原因,這裡想再將首興於海上畫壇,後來廣泛對北方乃至全國畫壇造成巨大影響的繪畫風格,單獨拈出加以闡說。事實上,正是這幾種畫風,既成為後來南北畫壇大交流、大融合活動中南方畫壇影響北方畫壇最為特出與重要的資源,同時也對尤其是一九四九年以後的中國畫壇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並且至今猶存。
我們曾經敘說過,經濟的活力與環境的寬鬆,造成了海上畫壇在清末民初的崛起。進入廿世紀,公共租界這個具有屈辱感的國中之國在上海的成型與發展,在客觀上卻令其幾乎徹底擺脫了晚清政府不可理喻的糟糕統治,雖然被迫卻迅捷地與西方先進的社會制度與觀念接軌,從而日新月異地向著國際化大都市的方向邁進。此際,不但上海的中心由原來以豫園為核心的老城廂轉向南起金陵路、北至北京路的新界,形成了由靜安至外灘,引領中國幾十年摩登時尚的「十里洋場」,而且上述的經濟活力與環境寬鬆等諸特點,進一步強化為一種吸納與引導全國文化方向的強大力量。緣此,海上畫壇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外地畫家來到這裡謀求發展,呈現出一派極其繁榮的景象,與此同時,通過自一九二○至一九四○年代風景這邊獨好的出版、展覽等各種現代化傳媒與資源,海派繪畫自然而然地也開始影響上海以外的地區。
一九一○∼二○年代,上海日益突顯為國內首屈一指並且獨具國際影響力的現代化大都市,城市的中心也在至今深深鐫刻於人們印象中的「十里洋場」確立不移。而正是在這一時段,自從老城廂任伯年畫派發展壯大乃至雄霸一方以來,海上畫壇再度崛起了一股新興的藝術力量,這就是吳昌碩畫派的全興乃至在海上畫壇登頂。
我們在上一節中陳述過,吳昌碩的畫風是清中期業餘文人畫傳統與上海這座城市新舊交替的市俗化環境相互作用的產物──他常以氣勢撼人、「畫氣不畫形」的粗筆重墨抒寫胸中逸氣,卻又每用「千年桃實大如斗」、「一食可得千年壽」的諛辭突出作品的表面化內涵以應俗好,實屬傳統文人和光同塵的心理與新環境相與妥協的典型範例。當然,半路出家拜師任伯年的吳昌碩,其繪畫之所以能在上海大獲成功,實質上離不開作為日清輪船公司的大買辦,也是其同鄉王一亭的大力揄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