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克字和叔,儀度軒舉,山水較之璜,駸駸欲度驊騮。」(姜紹書《無聲詩史》)
金陵─變形主義興起
金陵,即今日南京。在明代,金陵是個地位相當特殊的城市。明代前期,它是宮廷所在,如同今日首都所在勢必是國家經濟重心一般,金陵在當時即是高度的城市文明,被讚以「仙都」、「樂土」,當地的都市文化,亦是現今研究晚明文化的重點之一。在靖難後,國都北遷,但金陵依舊憑藉其商業發展而未落魄失勢。相對地,因著「太祖陵寢」所在之名,反而吸引了不少文士,或政治失意者聚集此地。加以西洋文化的引入,金陵一帶的文化,在諸多變數之下,發展出了不同的面貌。
董其昌所提出「南北宗論」無疑地是影響中國畫史的重要理論之一。細觀董其昌的活動,他在金陵的官署中渡過晚年尊榮的時期,但他的追隨者卻集中於出生地松江、或是杭州、太倉一帶。董其昌也曾積極地加入金陵的文化活動中,但金陵當地的反應似乎不像其他地區那麼群起效尤。金陵文化界的主力仍是文人,且和當時的文人有著同樣的個性:避開政治,追求文化成就。董其昌便是最好的例子,而金陵當地亦有一人和董其昌有著類似境遇,便是顧起元(1565∼1628)。
顧起元,字太初,號遁園居士。萬曆廿六年(一五九八)得一甲探花,被授翰林院編修,後任國子監祭酒、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一六二一年朝廷欲將他調任北京,卻以病力辭,甚至上疏表達自己寧可留在金陵的想法。後世對他的評語,認為他雖小有政績,但主要成就仍是在文化層面上。這點亦和董其昌現世的評價相去不遠。顧起元所提倡的,便是和董其昌松江一派不同的審美品味,甚至對於松江、吳派一路的輕淡文雅表示質疑,認為金陵風尚由這種風格表現,無法到位。「往見文太史徵仲寫金陵十景,美其妍媚,鬱紆之致,掩映一時,惜不能盡攬古今之勝」,可見他對於吳派畫風無法寫盡金陵風神的看法。更在〈歸鴻館畫冊〉提出一味尚古的弊病:「人輕真今而重偽古」。他提出的破解之道便是畫家應「超然獨出」,以和古人相和的精神,創作出與眾不同的奇趣。一時之間,金陵畫風大開,不少畫家紛紛以「奇趣」作為表現重點。
追求畫面上的奇趣效果不光是畫家們的靈光一動,而是需要視覺經驗作為素材加以發揮。吳彬(活動於1567∼1621)的變形山水可能源於家鄉莆田的名勝奇景,饒宗頤便出吳彬山水畫係以武夷山實景為基礎而來。吳彬亦在家鄉壺公山上擁有別墅,該山在顧起元所寫的〈吳文仲壺山_別墅十八詠〉中被形容為「夭矯架飛梁」,可以想見其自然奇景的險峻。這些特殊但實際存在的自然奇景,被吳彬納入畫中,讓當時瀰漫在吳派、松江派風格中的金陵文士感到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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