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繪畫史中, 梅、蘭、竹、菊「四君子」,不但獨立成科,更是擬人化的道德表徵。「四君子」中,梅、蘭、菊皆以花為主、枝葉為輔,在書畫筆下各具風姿,惟獨「竹」科,勁節虛心,枝繁葉複,卻又色澤純一。竹遇風拂,竹影翩翩,竹聲颯颯;竹遇雨淋,垂珠瑩瑩,葉淨竿清;竹遇霜雪,覆枝蓋葉,曲而不折。孤竹瀟灑, 叢竹清逸,陰晴雨雪,不改其志。竹,有謙謙君子的揖讓之風,又有曲而不折的堅忍性格,這種「精神性」的領會與表達,在各類畫科中極難拿捏掌握,故古來能以畫竹成家者,莫不在人品氣質、性格節操和藝術修為上皆有過人之處。
台灣前輩書畫家鍾壽仁(一九二七∼一九九九),入畫竹名家陳方(一八九八∼一九六二)「大荒齋」門下,不但悉心照拂老師的起居病體,更孜孜矻矻於書畫的鑽研,充分表露出存真守樸、仁厚剛毅的性格,因此在「寫竹」造詣上得以人畫合一。
在大荒齋門下的學習中,鍾壽仁生前曾回憶:「芷町師拿了廿二幀吳仲圭的冊頁照片和柯九思的竹譜,要我每張臨摹廿次以上,直到背熟。過了幾個月,又要我從《南畫大成》中的蘭竹部分,選出文與可、管道昇、梅道人、顧定之、柯九思、方崖和尚、夏仲昭作品加以熟臨;然後要我蒐集李息齋、趙子昂、王孟端、石濤等的作品資料加以鑽研,經過反覆苦練,才獲得了芷町師的嘉許。」
一九五九年夏天,陳方二次中風,住院七個月期間,鍾壽仁於下班後每晚陪侍,鍾壽仁生前回憶:「有一晚,芷町師忽然喚醒我,勉力告訴我『新意』二字,要我去實地觀察竹的各種生態變化,才能新意層出不窮。」鍾壽仁謹遵教誨,在一路苦學中終成台灣當代畫竹名家。一九七二年更以「風、晴、雨、雪」畫竹四態巨幅四屏,榮獲「中山文藝創作首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