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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博物館「宋元明清單色釉瓷的色彩美學」展覽導讀

文∣楊 霞 圖/攝影∣楊 霞

釉是裝飾在陶瓷器胎體表面的玻璃質外衣,在陶瓷基礎釉料中加入含有著色金屬元素的物質,燒成後釉層便會呈現出某種色澤,單色釉瓷應運而生。夏商之際,中國最早出現原始青瓷釉。進入宋代,單色釉瓷器高度發展,蓬勃發展的文藝思潮,「自然沖淡」的審美傾向,把控著瓷器釉色的美學基調,並為其美學意蘊注入豐富內涵。明清時期,景德鎮集天下各窯場釉色品種之大成,華美濃豔的顏色釉新品迭出,璀璨奪目。
二○二四年十月廿六日,浙江省博物館推出「妍•色—宋元明清單色釉瓷的色彩美學」特展,彙集八家文博單位的瓷器共一○六件(組),以不同時代的社會文化心理、瓷釉色彩、製釉工藝為線索,從「清雅雋永」、「世間情味」、「溢彩流光」三大篇章解讀單色釉瓷的色彩美學。
「山川草木,造化自然,因心造境,以手運心……別構一種靈奇」,經由莊、禪哲學與理學的過濾與沉澱,宋時審美的思潮不在世間而在心境,意境的講究成為美學的中心。「平淡」成為宋人的審美理想,這種平淡不是貧乏枯淡,而是絢爛之極歸於平淡,是「行於簡易閒澹之中,而有深遠無窮之味」。士人將形而上之「道」寓於形而下之「器」,宋瓷實現從實用容器到藝術載體的轉向,單色釉瓷器脫穎而出,「觀釉」成為陶瓷藝術不斷創新的內在動力。
「青,生也,象物生時色也」。青色,反映著自然界中的勃勃生機,這種天然的生命力深受製瓷工匠喜愛,並被巧妙融入造物活動中,成就瓷器最初的色彩。清幽玄遠的青釉與宋代文人理性靜謐的心境相得益彰,因而廣受追捧,南北各地競產青瓷。同一色系下,各大窯系的青瓷釉色因地域、窯系差異呈現出變幻無窮的濃淡層次,豐富至極。
東漢中晚期,一抹青翠誕生於浙江上虞等地的群山之間,越瓷以青色之姿進入人們的視野。在唐代茶聖陸羽的筆下,越窯青瓷「類玉類冰」。北宋時期的〈越窯青釉刻鸚蓮紋盤〉,內外施青釉,釉層勻潤,釉面有細小開片,外底有五個支燒痕跡。盤心刻飾一隻開光展翅飛翔的鸚鵡,盤底沿盤心刻飾一週四瓣荷葉紋及蓮蓬紋,線條流暢,整器輕巧端正。
陝西銅川的耀州窯為北方青瓷翹楚,北宋中期開始尤以刻花紋飾的犀利刀鋒和流暢線條所著稱。其青釉色澤的濃淡恰如橄欖的生熟,故有「橄欖綠」之稱。北宋陝西藍田呂氏家族墓出土的〈耀州窯青釉刻花梅瓶〉兼顧功能與美感,通體施青釉,釉色晶瑩剔透,滿布細碎開片,玻璃質感較強,刻花精美。腹部滿裝波浪式纏枝闊葉牡丹花紋,下腹至底飾雙重仰蓮瓣紋,配合澄澈通透的釉質,光影之下刻花立體生動。
〈汝窯天青釉葵花形茶盞托〉於河南省寶豐清涼寺汝窯遺址出土,釉色青綠,釉面上布滿細密開片。盞托中空,托底與圈足相通,圈足著地面上有五個支釘痕。傳世品中相似器型見於英國大維德基金會和大英博物館的藏品。河南寶豐清涼寺汝窯是北宋晚期專門為宮廷燒製天青色釉瓷器的窯場,傳世稀少。汝瓷色調柔和、幽雋淡永,恰如宋人所追求的「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的尚意之風。
南宋官窯粉青釉青中泛藍,配胎時加入一定量紫金土,使原本的白胎略帶灰色,這樣便可使釉色更顯深沉。瓷匠通過多次素燒強化胎體對釉的吸附力,並多次上釉增加釉層厚度,使得釉面瑩澈如玉,為世所珍。南宋〈官窯「亥」字款青釉鵝頸瓶〉出土於浙江杭州的修內司窯,釉面布滿開片及冰裂紋。宋人愛花,折枝入瓶,搭配以器物柔美的線條和淡雅的釉色,成為書齋中雅緻的裝點。
南宋中期開始,龍泉窯得益於釉料配方的改進,在石灰釉的技術基礎上調配出石灰堿釉,成功燒製出粉青釉、梅子青釉器,被譽為「青瓷釉色之美的頂峰」。堿的增加,可使高溫下釉的黏度增大,多次上釉燒成後,釉厚而不流。南宋〈龍泉窯粉青釉三足筒式爐〉,是龍泉窯鼎盛時期的代表作品,通體施粉青色釉,釉色靈動,形制典雅,小巧精緻。
瓷源於北朝時期,唐時邢窯白瓷風靡一時,與越窯青瓷形成「南青北白」的生產格局。宋代白瓷以定窯為珍。中晚唐以來,北方白瓷向南方流布,南方青瓷窯場在增燒白瓷的過程中,受當地原料和技術影響,創造出白中泛青的青白瓷。「浮梁巧燒瓷,顏色比瓊玖」,青白之風,經久不衰。
北宋〈定窯白釉劃花蓮花紋盤〉,白中泛黃,外壁有「淚痕」。清代張九鉞《南窯筆記•定窯》中記載:「出北宋定州造者,白泥素釉,有涕淚痕者佳」。透明釉在高溫熔融狀態下因重力垂流,積釉處形成蠟淚或玻璃珠狀凸起,一般呈條狀,像垂淚一般,形態自然,故稱作「淚痕」。北宋至金代,定窯瓷器產量巨大,影響深遠。金人劉祁在《歸潛志》中有聯語稱道:「定州花磁甌,顏色天下白」。
以景德鎮窯為代表,青白瓷於北宋中晚期至南宋抵臨其製瓷高峰,從釉色到質感,皆與玉器相似,因此又被稱為「饒玉」。由宋及元,青白瓷盛燒不衰,最終在南方地區形成一個足以與傳統青瓷抗衡的青白瓷窯系。南宋〈景德鎮窯青白釉貫耳瓶〉內外施青白色釉,仿青銅貫耳瓶造型,貫耳相應的器身部位上下飾弦紋,其間淺刻花紋。貫耳瓶為陳設用瓷,可作為花瓶,宋代仿古花瓶樣式的設計多仿青銅禮器,但紋飾上往往化繁就簡,以釉取勝。

 
全文請見《大觀》2024年12月號第18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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