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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投文物館「竹久夢二的視界」賞析

文∣李思潔 圖/攝影∣北投文物館

竹久夢二(1884∼1934)本名竹久茂次郎,出身於岡山縣。青少年時代便離家,前往神戶就讀中學。十八歲時,獨自一人,前往東京早稻田實業學校學習,其後在太平洋畫會研究所學習油畫。他並沒有特定的師承,而是學習著素材的運用,自行創作。最初,他以單幅小品繪畫踏入畫壇,一九○九年二月出版了第一本畫集《夢二畫集•春之卷》,以木版印刷呈現了一百七十八幅作品。
竹久夢二的出身,無疑與當時的畫家不大相同。事實上,他似乎也不以「畫家」自居。相較於當時代的畫家們追求的官方展覽,竹久夢二的作品一直與大眾文化緊密連結,他為書籍雜誌設計插畫、裝幀,設計和服腰帶的紋飾,也寫詩、寫歌詞。竹久夢二不被「畫家」身分所侷限,他的作品也不受限於繪畫的單一形式。其作品並非是展售於藝術殿堂,而是廣泛地出現在女性雜誌、樂譜封面、詩集封面等等與大眾密切接觸的文化媒介上。「就像在中國無人不識豐子愷一樣,在日本也無人不識竹久夢二」,夢二的才華發展於各個面向,他繪畫、設計書籍裝幀、寫詩、製作人偶以及設計和服腰帶。竹久夢二的畫作以及美學風格,就如同飛絮般隨著雜誌、音樂、詩集等的刊行與發表,飛入了大眾的心中。以當時的雜誌《婦人ヲьи》而言,一本約四十頁的雜誌,售價一千五百日圓。雜誌鎖定的讀者群,必然是經濟能力中上家庭中的女性。夢二筆下女性無論身著和服或洋服,在四季風情背景的襯托下,都流露出安適恬淡的氣息。
以現代的眼光來看,與其稱竹久夢二為畫家,他更近於「設計師」、「文化人」。他與妻子岸他萬喜所開設的日用品專賣店「港屋」,如同當今的誠品書店般,販售著他所設計的千代紙、便箋、和服腰帶等,吸引了諸多大正文青們前去消費。此次北投文物館的展品中,有不少是港屋株式會社的收藏。在展覽的第一部分,便嘗試復刻了港屋的面貌,懸掛著的港屋燈籠,是特別為了此次展覽而製作的物件。展櫃中一件和服腰帶,是竹久夢二與他的情人笠井彥乃合繪,兩人在腰帶的正反兩面繪滿了共同喜愛、有著紀念意義的植物花樣。北投文物館以此展區,象徵了當時港屋販售物品的多元性,也反映了夢二風格在不同媒材上的運用。
在日文辭典《廣辭苑》中,有一則詞條為「夢二式」,定義了夢二筆下的女子形象:「源自於竹久夢二的作品的圖像風格:大眼睛,長睫毛,散發精緻卻憂鬱的氛圍」。精確地總結了夢二美人畫的風格外,也代表著這樣風格的女性形象已經是為人熟知到足以收錄在辭典的程度。
夢二的美人畫,可以追溯自江戶時代便有的浮世繪傳統;但在人物形象的表現上,卻和傳統的東洋女性大不相同。相較於浮世繪中的細眉細目的女性面容,「夢二女郎」明眉皓目,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像是閃爍著夢幻的光芒,又像是帶點哀愁的淚光。她們或許是偏著頭,看向觀者;或是回眸一笑,明媚動人。
夢二女郎乍見之下,有著異國風情的容貌,像是穿著和服的混血兒,走在大正時代的街頭。這個風格,一定程度地反映了當時他所處的時代氛圍,日本自從明治維新積極引進西方文化後,在大正時代產生了如同爆炸般的和洋融合現象。明治時期還顯得突兀的兩種文化,隨著時間而逐漸融合,成為一種摩登的、時尚的潮流。夏目漱石提出「大正浪漫」(大正①с⑦)一詞,形容受到十九世紀後浪漫主義,充滿著個人解放與新時代理念的大正時代。大正時代雖然只有短短十四年,卻充滿了自由、和平、奔放的時代特質。
竹久夢二的美人畫雖然有著江戶浮世繪的影子,但在細微之處,卻呈現出了畫家所身處的時代感與自身的美感。夢二女郎除了帶有異國風情,手腳的比例也顯得較大,這是畫家故意為之。他曾在文章中表示,過去的浮世繪畫家總是不把畫中人物的手腳表現出來,是因為「他們不懂手和腳是如何傾訴了人物的情感」。同樣地,也有日本學者觀察到,夢二筆下的人物,每一隻手指的姿態都有不同,甚至連關節都朝向不同的角度彎曲。這樣誇張的舉手投足,像是在戲劇中才能看到的。事實上,竹久夢二在童年時便曾經接觸到被稱為「面芝居」,一種戴著面具,配合淨?璃音樂進行的戲劇。在夢二繪畫中的女性,無論是S型的柔軟姿態、低頭與悲傷的神情,都可以從中看到戲劇中人偶動作的影子。

 
全文請見《大觀》2022年1月號第1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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