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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上博珍藏惲壽平書畫特展」

文∣姜又文 圖/攝影∣上海博物館

惲壽平(1633〜1690),初名格,字壽平,後以字行,改字惟大、正叔,號南田。別號較多,有東園草衣生、白雲外史、雲溪外史、南國餘民、橫山樵者等。又署壽道人、甌香散人等。世居江蘇武進上店(古稱上墊,江蘇武進縣馬杭鄉)。自宋代以來,惲家從政仕進者輩出,是名符其實的「科舉世家」。在百家姓中,惲氏為一個較罕見的姓氏,然於常州卻是個歷史悠久的大姓,歷有「天下惲姓出常州」之說。惲壽平是清朝初期最具盛名的花鳥畫家,被稱為「一代之冠」,深受追捧,《國朝畫徵錄》即說:「近日無論江南江北,莫不家家南田,戶戶正叔,遂有『常州派』之目」。他與「四王」、吳歷並稱「清初六大家」,被視為「寫生正派」。
今年九月初,澳門藝術博物館與北京故宮博物院(以下簡稱北京故宮)、上海博物館(以下簡稱上博)攜手合作,隆重推出年度大展「造化在手—故宮、上博珍藏惲壽平書畫特展」。精心遴選北京故宮、上博兩館館藏惲壽平及相關作品計一八○餘件,規畫為三大單元:南田真跡、南田後學、同道藝友。爬梳其生平軌跡、畫風養成、藝友切磋,乃至於繪畫理念及南田一脈對整個後世花鳥畫壇的影響等,於集大成中見精微,演繹惲派之藝術成就與重要性。為了使觀者能身歷其境體驗惲氏的畫境氛圍,館方特別將其筆底丹青轉變為實體的虞美人、修竹、洞門造景,除了以此巧妙區分單元分野、引導觀展動線,更透過打在紗橱上的柔和燈光與周邊畫作的和諧輝映,營造南田畫派特有的清妍淡雅、色光清新之美。
歷來畫史評論對「四王」山水褒貶不一,然對惲壽平於沒骨花卉畫之開創,多是交相稱讚,甚至奉他為清代花鳥畫起衰之功臣。花鳥畫中的「沒骨」,即是不用墨線勾勒,直接以色墨為對象塑形的作畫方法。從南梁到清初,從張僧繇到孫隆,歷經千年直到清代惲壽平,才搖身化為既具文人水墨,又能兼容清妍設色,突破古人規矩法度,「簡潔精確、設色明豔,天機物趣華集毫端」,得以雅俗共賞,同時兼備技法與神韻的新穎樣貌。
第一單元「南田真跡」,詳載近年考證之南田家世與生平行跡,其出身科舉世家,父惲日初(1601∼1678),字仲昇,號遜庵,崇禎六年副榜貢生,為大學者劉宗周高足,尤喜宋儒書,為復社遺老。惲壽平八歲能詠蓮花成句,驚其塾師,可見家學之深。年僅十三歲即隨父依王祈於建寧,遭逢戰亂夫子失散,數年後幸得再聚,以父兄忠於明,故不應科舉,惟攻古文詞,史稱其詩「選意必幽,擇詞必鮮」,為「毗陵六逸」之冠。以此觀其書畫藝術,可識南田斟酌古今畫史,以北宋徐崇嗣為歸,開拓沒骨畫確實基由深厚根柢。從繪畫史觀進行溯源,以雍正十三年(1735)前被尊為「寫生正派」,為南田藝術成就的高度肯定。其之所以能開一代新風,成為「海內學者宗之」的前驅者,除了清妍神巧的筆墨工夫之外,他著錄於《甌香館集》中的畫理畫論,深入淺出、提綱挈領,不僅指出時風流弊,更足供從習者同畫作交相互見。其對於自我畫格之定位、目的甚為清晰,言「唐時最貴水墨,以墨有五彩,為慧眼能辨之」,「余故亟構宋人澹雅一種,欲使脂粉華靡之態復還本色」。
展品〈臨唐寅桃花圖〉,自右而出,寫一株花葉並茂的折枝桃花。本幅自題「習習香熏薄薄?,杏遲梅早不同妍。山齋盡日無鶯蝶,只與幽人伴醉眠。甌香館臨唐解元,壽平」,裱邊有吳湖帆題記,費念慈題簽。是作筆法清新疏秀,設色清透淡雅,以沒骨法點染物象,透過筆端之濃淡深淺、乾溼頓挫,寫花葉之俯仰相背,枝椏橫斜,互有呼應,若有情意。經由水分與設色的渲染天成,表現出春光下桃花含煙帶霧的詩情畫意。
南田論畫花之法,多有新見。向來畫史著論常引其文,鮮見真跡。本次特別展出《題畫稿詩書札》冊,「所謂絢爛之極,仍歸自然」、「惟能極似,乃稱與花傳神」、「其經營花葉,布置根莖,直以造化為師,非時史碌碌抹綠塗紅者所能窺見」等語,歷歷可見,十分難得。於花卉正宗之外,畫史常載南田因自覺山水畫不過好友王翬,而云「讓兄獨步矣,格妄恥為天下第二手」,遂「捨山水而學花卉」。自研究與實跡觀之,此論片面簡率,有失邏輯。
在此單元中,特選南田各年代存世作品,並有署年極晚,即離世前一年康熙廿八年(1689)所作山水。形制涵蓋立軸、長卷、冊頁等,可藉此系統性地觀察與理解其山水風貌和轉變。早年山水代表作如〈靈巖山圖〉,繪於清康熙三年(1664)二月上浣。當時卅一歲的惲壽平隨父親雲遊蘇州,拜訪靈巖山禪寺住持弘儲,時值弘儲六十壽誕,惲壽平潛心作此圖以誌,其父則撰〈靈巖山賦〉,以示恭賀。此圖聚焦表現峰巒起伏之山勢,畫家以寫生為旨,運用遠近、疏密、高低互相對應的觀察視角,特意淡化處理名山兩側的景致,以突顯主題。

 
全文請見《大觀》2023年11月號第17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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