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畫作為中國傳統繪畫三大題材分科之一,自古以來就極具重要地位。花鳥畫於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經歷了多次發展高峰:魏晉南北朝時期花鳥畫從人物畫的襯景中逐步脫離而獨立成科,隋唐花鳥畫以工筆為主走向成熟,五代花鳥畫形成了黃家富貴、徐熙野逸的兩大風格體系,兩宋時期院體花鳥畫高潮湧現、空前繁榮,元代「墨花墨禽」一改富麗絢爛的院體畫風而成為審美主流,明清兩代以水墨大寫意形態為主的花鳥畫走向風格多元、派系紛繁的大格局。迄及近現代以來,花鳥畫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不斷發展和變革,探索出新的藝術手法和表現形式,呈現出方興未艾的演進態勢。本文聚焦於「花開千年時代意象—中國花鳥畫傳承與發展學術聯展」中的作品,藉由「一眼千年」的視角,通過宋至當代的代表性花鳥畫作品,呈現出中國花鳥畫藝術千百年來傳承有序、文脈綿延的生命張力與獨特魅力。
宋代是中國花鳥畫發展的高峰,確立了「黃家富貴,徐熙野逸」的兩大風格體系,即工筆和寫意的表現技法。特別是院體花鳥畫空前繁榮,追求狀物精微、形神兼妙,畫面生意盎然。元代花鳥畫重視寫生,以「墨花墨禽」為主流,格調清雅明快,越發注重情感抒發和個性表達。
如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以下簡稱「三峽博物館」)藏《南宋院畫小品冊》,共八開,推篷式裝,分別為南宋時期宮廷畫家馬麟、許迪、林椿、李從訓、韓祐、李瑛、陳居中所作。除李瑛〈清風搖玉佩圖〉一開為人物畫外,其餘七開均為花鳥畫題材,如有馬麟〈綠蔭牧馬圖〉、林椿〈丁香黃蜂圖〉、許迪〈葵花獅貓圖〉、李從訓〈叢花蛺蝶圖〉等,皆為設色寫生,花鳥、草蟲精工細筆,各盡其妙。本冊尺幅不大,然小巧精緻,色彩鮮麗,氣息高雅。圖冊其中五幅有宋寧宗楊皇后的題字:「上兄永陽郡王」,字上鈐「癸酉貴妾楊姓之章」朱文長方印。此外鈐有「御府圖書」印,表明該冊曾為南宋宮廷收藏。每幅邊欄上還有清人姚元之、方濬頤的題詩和書寫的作者小傳。該冊著錄於方濬頤《夢園書畫錄》,名曰:「宋院畫小品冊」。
明代花鳥畫在宋元傳統的基礎上繼續演變發展,不僅注重形象表現,也追求筆墨的趣味和意境的營造。前期呈現「院體」工整嚴謹的風格,兼有承緒元人「墨花墨禽」之畫風;中期以後,以吳門各家為代表,繼承元代水墨畫法的文人畫派遂成主流。代表性者如有林良、陳淳等名家花鳥畫。另外,三峽博物館尚藏有一卷近十公尺長的〈群鴻戲海圖〉,特別廣受各界關注。
明初王紱,字孟端,無錫人,以善墨竹名滿天下。館藏其〈枯木竹石圖〉,以細勁不失舒柔的披麻皴法繪臥、立二石相倚,石上濃墨點苔,一株枯木與數枝新篁高低錯落、前後穿插置於其間。枯木傲然挺拔,用墨渴澀而顯遒健;細篁俊朗颯爽,運墨沉著而見鬆秀,得元人真意。夏昶,字仲昭,號自在居士、玉峰,崑山人。畫墨竹師王紱,能得其妙,有「夏昶一枝竹,西涼十錠金」之譽。三峽博物館藏夏昶〈清風高節圖〉,以墨筆寫竹石,一湖石玉立,風竹數
竿倚石而出,竹葉落墨爽利,下筆勁健,率意自然,偃仰起伏,前後穿插,深得清風搖曳之態,盡顯瀟灑婆娑之姿。風竹與湖石,一柔一剛、一靜一動,相得益彰。全幅充分詮釋了元代李衎《竹譜》關於畫竹的形式法則:「墨竹位置一如畫竹法,但幹、節、枝、葉四者,若不由規矩,徒費工夫,終不能成畫矣。凡濡墨有深淺,下筆有重輕,逆順往來,須知去就;濃淡粗細,便見榮枯。乃要葉葉著枝、枝枝著節。山谷(黃庭堅)云:『生枝不應節,亂葉無所歸』。須一筆筆有生意,一面面得自然」。
三峽博物館藏明代無款〈群鴻戲海圖〉,表現了群雁由遠及近飛抵沙洲水岸時的自然生態美景。群雁形態萬千,或簇擁群棲,或和鳴鏘鏘,或戲水荷間,或振翅相隨,一派綽約多姿。清人王槩等撰《芥子園畫傳•畫翎毛淺說》中「畫鳥全訣」曰:「須識鳥全身,由來本卵生。卵形添首尾,翅足漸相增。飛揚勢在翅,舒翮捷且輕。昂首須開口,似聞枝上聲。歇枝在安足,穩踏靜不驚。欲飛先動尾,尾動便高升。得其開展勢,跳枝如不停。此為全身訣,能兼眾鳥形。更有點睛法,尤能傳其神。飲者如欲下,食者如欲爭,怒者如欲鬥,喜者如欲鳴。雙棲與上下,須得顧盼情。亦如人寫肖,全在點雙睛。點睛貴得法,形采即如真。微妙各有理,方足傳古今」。 |